暑假結束,開學。
因為沒有預約,排不進車廠今日保養維修的日程。回程,上班車潮擁塞,走走停停赫見外車道旁短短一段褐色血印,尾端黑狗屍身翻仰,就這樣大剌剌暴屍在都市車河旁。以地上屍身血色判斷,案發不久,應在清晨且一擊畢命。黎明之際人少車稀,駕車人不知是追日或是被夜驅趕,通常膽大急迫異常,車速不覺加快。狗一旦被眷養就被訓練得為討好飼主而放棄動物本能,就連無主的狗幾代下來也慢慢失去動物本能。每每開車在路上遇狗擋道,竟不相讓,還與我車龐然大體對峙,與它四眼對視竟然無有所謂,催了油門才慢慢不情不願的起身踱步離開。失去動物本能的動物終須為錯估情勢而不得善終。
車行,誤以為是誰家棄置髒舊的布篷,睜眼瞠目竟然是活生生的人體,就這麼於我何干地棄世背躺在車道旁爍礫碎石上,背對車道埋首掩面於自己的臂彎,僅以黑舊九分褲蔽體,他的姿勢並不給人自憐印象,雙腿疊放自然伸展,整個人放鬆顯示仍處於沈睡中。已窒熱的陽光、車流排放的惡濁空氣、每因他擋道繞行身側的摩托車、爍礫不平的臥處都擾不了他的睡慾,倒像無言指責我們的打擾。看著他背棄世界的無謂,一時之間諸多影像排山倒海湧現,我想起…..畹豆公主的嬌貴、兒女們天價的學費、近十年大落後慢慢翻起的點滴過程…..一時之間,只有無言…..
過了陸橋不遠處轉進曲折小巷,家,不遠了。臨上橋,併道必然塞車。路旁商家節比鄰立。被阻暫停在座鍋碗瓢盆堆砌成的小山旁,不遠處屋內有要辦桌的熱鬧氣氛,突然,那堆小山動了一下,啊?竟有個小女孩從中站了起來,身體實在太小又包得密密實實的,所以才沒注意到。看她的穿著應該是很有經驗,知道將在烈陽下停留很長的時間。她正要將一口大過她身體許多已經刷洗好的鍋子送進屋去,她抬起那口鍋,鍋底離地面沒幾公分遠看像她正拖著那口鍋向前,她努力聳起的肩膀告訴我她是抬著它並非省力地拖它前行。後面喇叭聲催促我移動,隔段距離看不清半遮掩在退色遮陽帽下小小的五官,想像她有著大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小的鼻,小小薄薄的嘴唇…從後照鏡中看她奮力刷洗的大動作,那座小山幾時才能完全消化?她,應該有著可以幫得上忙的小小喜悅吧?做可以做的事,她正在努力的生活。
當住家電梯向上升起時,我想;何其幸,今日所見若反過來我勢必會沮喪莫名?
知命,行事,求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