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回婆家過年時,大年初一下午老爺和兄弟們必囂戰牌桌,堂哥領著孩子們去附近的小學跑跑跳跳,或在門前玩甩炮,累了就回屋子裡抱電視,每年新年電視節目都了無新意,所以回去之前都商量好,帶一片想看沒時間看,且可以大家一起看的影片,另外再各自挑一本書帶回阿婆家。有好幾年的大年初一,我都在孩子強烈的要求下閱讀平日沒時間看的「哈利波特」。
因為我們都窩在客廳裡看書的關係吧,老爺每年都當送財童子。其實,那是他的藉口,老爺非常不耐煩打牌,情願在樓下和婆婆有一句沒一句的講那些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陳年往事,說到沒話說時,就和婆婆逛到巷口的雜貨店買花生米、砂糖、再來米粉回來做滾糖花生。
架起瓦斯爐、炒鍋,小小火慢慢慢慢地一下一下地翻動花生米,剛下鍋的花生米粒翻動起來瀝瀝唰唰聲和著婆婆繼續叨唸報告親戚間的新聞舊聞,「炒花生啊!好香!」重重的客家腔調,對面隔壁大嬸們總會站在大伯家拉式門板外,和婆婆老爺搭上幾句,也總結束在「你好命喔!」「沒有,沒有。」聲中。年過一年。
孩子在旁邊看著,等著花生變身,老爺累了時也常叫他們接手,火小慢炒翻動不可停,是成功不二法門。好像很多事都是如此喔。門外天氣寒冷陰濕,門裡隨著花生漸熟音響漸次清朗,襯著談話、爐火、香氣一室溫暖。
婆婆往生後,沒有婆家可回了。大年初一回觀音家祠祭祀後,或在住在家祠附近的二姐家稍停,老爺帶孩子去廟前買山楂吃,我和孩子就站在廟前看客家戲。孩子嫌棄買的滾糖花生,說是爸爸做的好吃。買了材料,一做下來,就成了傳統。
記得前年,爸爸在院子教孩子們炒花生,那時兒子正為選系、選學校反覆思量中,苦惱沒將自己置於任我來去的高度,理想現實拔河。樹葉沙沙、鳥語啾啾、光影清清、風或來或去,轉眼兒子離家已經兩年了。
今年,那時瀟灑無塵無埃的女兒面臨同樣的抉擇,幸運有哥哥的經驗在前,早早考慮清楚,此時,方向已定,成事與否在天了。
今年,老爺邊炒花生邊技術指導她做表演道具呢!
明年,明年有明年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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