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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出聲提醒我才注意到那個不顧形象,大剌剌趴在大街地上往溝裡去淘什麼的婦人。

        看婦人尋常妝扮,老老實實過日子的那種人家,大約上完國民小學就斷了與學校的緣份,家裡人覺得女孩子識得字就可以了,勤於家務在家顧頭顧尾比較重要,算命的說了;夫緣淺淺,但是老了有子孫孝順。

        家裡生意需要她看顧,生活需要她煮食,留他到23歲家裡被市場理張三李四給說的,沒辦法才在鄉下找了個看起來老實的男人把她給嫁了。

男人念過點書,不甘心和幾個兄弟就這麼分著做田,認為自己可以有點出息,藉了取台北女孩的便,順理的搬到台北來了。娘家後巷理租個小屋住著。

結了婚,男人辦公室坐過,工廠也去了,那點薪水工資,不好不壞,慢慢熬個十年八載會有點希望的,可是男人嫌慢,兩口子商量,就在娘家雜貨店門前擺起了賣米粉湯的小攤子。娘家人因為樂得有攤位租金可收,又有人多少可以幫點忙,兩便之下把廊下清一清,讓個位子給女兒女婿開張賣起吃食了。

女人負責煮,男人負責賣,一起善後。搭娘家的順風車進貨比別人便宜點,娘家本來就在菜市場口,生意原本就好,女人勤快早起摸黑,米粉湯生意可以從早餐賣到晚餐,從老大賣到老三,孩子相繼出世,人也從後巷搬到前巷,娘家隔壁收店賣房子時,拼拼湊湊加上貸款,攤子也就從廊下晉升成了掛起招牌的店家了。

三份家事團團轉,不多話的她話更少了。老大當兵回來,才找到工作,男人車禍死在礁溪往台北的公路上,酒醉駕車自己去撞安全島,萬幸的是沒扯上第三人,可是同車的女人也隨她去了。男人常常晚上出去,原來是這樣喔!身邊的人見了她的面不是嘆息就是罵上半天,女人總是諾諾低聲的說:人都死了。男人活著時,對她也還好不是嗎?

生意一個人做不下去了,大哥的孩子願意接手,陪著做了三五個月。算算手邊的錢,和兒子商量買了間離店不遠的二手公寓,母子四人就從店家樓上搬過去了。忙碌了半生,每天煮早晚兩餐和料理家務花不掉太多時間,兒子女兒早早出門上班上學後,伙著幾個和她一般年紀的單身婦人走象山步道,晚上看看電視也就一天了。大兒子下班回來會陪著說說話。女兒貼心,帶她到公園、近郊、百貨公司晃晃走走,鼓勵她到廟裡去做點什麼。不時幾個人還塞錢給她去參加進香團。小兒子也快當完兵了,想再念什麼研究所,她也搞不懂,就是還要再讀書的意思,問大兒子和女兒都說很好,算算店面租金收入夠生活,她也就說好。

前幾天,三個孩子說星期六,是她的生日,要帶她出去吃飯,她卻堅持要在家吃,原來大的想帶個女孩回來給她看,有女朋友了,她很高興,應該要結婚了。看她喜不喜歡,孩子是哄她開心,她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女孩不嫌棄就可以了,她回答。

起早打掃好,出門買菜,高興的腳步虛浮,想著今天要煮些什麼好料理,給人一撞,就那麼巧一晃竟把鑰匙給甩進了水溝裡,這下怎好?看看手上的雨傘,今天是生日……女兒說要買蛋糕……當兵的也請假了……第一次帶女朋友回來 ……今天有點冷可是有出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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